东西问｜杜建录：西夏陵为何正式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中新社银川7月13日电 题：西夏陵为何正式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东西

——专访宁夏大学人文与民族学部部长、民族与历史学院院长杜建录

中新社记者 李佩珊

坐落在贺兰山脚下的问杜西夏陵遗址是西夏时期留存至今规模最大、等级最高的建录界遗重大遗存，也是西夏中国现存规模最大、地面遗迹保存最完整的陵为录帝王陵园之一，其规模与河南巩义宋陵、何正北京明十三陵相当。式列在中华文明多元一体格局以及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入世形成和发展中，西夏陵具有特殊的产名见证地位，在亚洲乃至世界墓葬类遗产中也具有特殊地位。东西

西夏陵7月11日正式列入《世界遗产名录》，问杜成为宁夏首处世界遗产、建录界遗中国第60处世界遗产。西夏申遗成功之际，陵为录宁夏大学人文与民族学部部长、何正民族与历史学院院长杜建录接受中新社“东西问”专访，阐述西夏陵的历史内涵与价值。

现将访谈实录摘要如下：

中新社记者：西夏陵有何由来，研究有何进展？

杜建录：西夏陵坐落于贺兰山南段东麓洪积扇戈壁上，南北长约12公里，东西宽约1—5公里，共有9座帝陵、271座陪葬墓、5.03公顷北端建筑遗址、32处防洪工程遗址。《宋史·夏国传》记载，西夏十二帝(包括元昊追封的太祖李继迁和太宗李德明)，却仅有9座陵。这是因为神宗李遵顼、献宗李德旺、末帝李睍最后三帝时在西夏灭亡前夕，来不及造陵，因此只有9座陵。

蒙古灭夏，一把火烧了西夏陵，从此，陵区建筑成为废墟，挑檐覆瓦的砖木结构不复存在，只存夯土陵台、陵墙等土建筑。《嘉靖宁夏新志》记录，明代安塞郡王朱秩炅《古冢谣》形象描述了废弃的西夏陵情况：“贺兰山下古冢稠，高下有如浮水沤。道逢古老向我告，云是昔时王与侯。”此后到20世纪60年代，西夏陵一直处于荒芜废弃状态。20世纪30年代，德国汉莎航空公司的飞行员拍摄的西夏陵照片就显示了这一点。虽然当时政府没有专门机构进行保护，但也并不等于西夏陵完全“失传”，当地老百姓口口相传，埋的是当年的王侯将相，直到20世纪70年代，当地民众大多都知道麦摞形大土堆是“昊王坟”。

西夏陵的研究和保护是从20世纪70年代的考古发掘开始。1972年，宁夏博物馆对西夏陵进行全面调查，并按调查顺序进行首次编号，拉开了西夏陵系统考古发掘工作的序幕。从1972年到1975年，发掘了6号陵，出土金银器、竹雕、铜器、铁器、陶瓷器、骨骼等；发掘的177座陪葬墓，出土铜牛、石马、铁器、瓷器、丝织品。此后，一直不断有调查和保护性发掘，相继发表系列调查报告和发掘报告，出版《西夏陵：中国田野考古报告》《西夏三号陵——地面遗迹发掘报告》《西夏六号陵》《西夏文物·宁夏编》等著作。

中新社记者：西夏陵出土的文物有哪些独特之处？

杜建录：在整个西夏文物中，西夏陵的文物有如下特点：

一是数量大。据不完全统计，目前馆藏西夏陵文物7100件，裸露和堆积在陵区的砖瓦和琉璃残件更是不可计数。

二是等级高。诸如鸱吻、龙首套兽等大型建筑构件以及碑额雕刻龙纹、石龙柱等都是皇家等级。

三是多元文化汇聚。集农耕文化、游牧文化、儒家文化、佛教文化等于一体，如出土的铜牛、石马显示出农牧文化的并存；佛塔形的陵塔、大量的迦陵频伽、莲花柱础等，体现了对佛教文化的推崇；出土的人像既有胡人也有汉人，反映出西夏是一个多民族政权。

四是具有不可替代的学术价值。鎏金铜牛长1.2米，宽0.38米，高0.45米，重188公斤，造型生动、工艺精湛，一次浇铸而成，见证了西夏时期农业生产的重要地位。石马雕塑与著名的“党项马”相印证，见证了西夏境内汉族以外其他各民族的畜牧业生产。力士碑座最具特色，用力士碑座为驾崩的国主抬功德碑，与“力者法师”为释迦牟尼佛抬棺异曲同工，反映出西夏时期佛教的兴盛。

中新社记者：为什么说西夏陵及其出土文物是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见证？

杜建录：西夏陵及其出土文物从多方面见证了中华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

首先，见证了西夏党项人对中国传统葬俗的继承，早期党项人“死则焚尸，名为火葬”，内迁后受汉族丧葬习俗的影响，开始流行土葬，西夏陵9座帝陵和271座陪葬墓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其次，见证了西夏党项对中国传统建筑文化的继承，诸如陵园选址坐北面南，继承汉族南面为尊的观念；讲究中轴线，中轴线左右对称；墓室前甬道有门，门外两侧有门神武士，这也是汉族墓葬的传统习俗。在继承唐宋陵寝制度的同时，也保留了大量党项民族的习俗，如献殿、陵塔稍偏西，是受佛教文化的影响；汉族是龟驮碑，西夏陵为力士驮碑，力士的手腕、足胫皆饰圆环，这是包括党项在内的西南地区民族的习俗。

其三，见证了多民族文化多元汇聚，如出土的鎏金铜牛、大石马、小石马、石狗等，见证了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并存；出土的胡人、汉人等头像，见证了西夏是一个包括党项、汉、吐蕃、回鹘、鲜卑在内的多民族政权；西夏文与汉文两种文字残碑，见证了汉文和西夏文同是西夏的通用文字。

中新社记者：此次申遗成功将如何进一步展现西夏陵的遗产价值？

杜建录：西夏陵是西夏时期留存至今规模最大、等级最高的考古遗存，为中国历史上党项族创立并延续近200年的西夏及其君主世系提供了不可替代的特殊见证，实证了公元11—13世纪西夏在“丝绸之路”上的中继枢纽地位。与此同时，西夏陵在选址方位、空间布局、陵寝制度、陵墓建筑、营造技术、丧葬习俗等方面所体现的特征，全面承袭唐宋帝陵陵寝制度和传统木构建筑体系，吸收党项、吐蕃、回鹘、契丹、女真等多元族群文化传统，充分展现了这一时期蒙古高原与青藏高原之间，以宁夏平原为中心，基于不同民族、不同生业、不同文化相互交流而产生的文化融汇与创新特征。西夏陵真实、完整地保存至今，为中华文明多元一体格局和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形成过程提供了重要见证，在世界文明史上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对于文化底蕴如此深厚的西夏陵，必须运用新媒体新技术，开发大众喜闻乐见的产品，生动形象地阐释其世界文化遗产价值，阐述其见证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历史的重要地位。

中新社记者：应如何更好挖掘西夏陵遗址的文化价值，进一步做好保护和研究工作？

杜建录：一是建立大型西夏陵数字资料库，包括老照片、老音像的收集。

二是利用人工智能技术，开展数字化保护研究，包括西夏陵虚拟仿真再现等。

三是有序活化利用，通过数字手段和博物馆展览，为人们提供更多可体验和观赏的产品。(完)

受访者简介：

杜建录，历史学博士。现为宁夏大学人文与民族学部部长、民族与历史学院院长、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院院长、西夏学研究院院长，“长江学者”特聘教授，“万人计划”哲学社会科学领军人才，全国先进工作者，全国民族团结进步模范个人。主持完成或在研国家和省部级课题20余项，发表论文140余篇，出版著作18部。主要从事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西夏历史与文献等领域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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